婺剧《雪里梅》郑兰香演唱选自《乡音》
目录这本人物传记将引领你走进上世纪后半叶中国大地上那些“激情燃烧的岁月,”走进一个戏曲演员辉煌而炫丽多姿的一生,走进一个戏剧院团、一个剧种坎坷艰辛、而又充满情趣生机的发展历程。从而让你知晓,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薪火相传,有一群可亲可敬的人怎样在始终如一地默默奉献,为此燃烧着自巳全部的青春、爱情、家庭、生命……
目录:
序幕:打酱油打出个“……”
第一幕:春风中的期待
第一场:共同的期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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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场:浙婺--共和国文艺的“亲生子”
第二幕:阳光下成长
第一场:师傅领进门
第二场:修行靠自身
第三幕:惟有兰花香正好
第一场:夜半三更太阳红
第二场:京华闪烁婺剧梦
第三场:《西施泪》--青春作伴好还乡
第四幕:蜡炬成灰泪始干
第一场:一世相随
第二场《白蛇传》--美到极致的追求
第三场:路漫漫兮修远兮
第四场春蚕到死丝方尽
第五幕:婺剧里永远的兰香
第一场:珠圆玉润若莺啼
第二场:菱花镜里日落迟
尾声:兰花,开放在朝圣路上
附:郑兰香艺术大事年表
“闻鸡起舞”,“黎明即起”,中国人总是把清晨早起作为勤劳人格的一种标志,那些天天早起的人毫无例外,总会受到人们格外的尊崇和夸奖。
不过说到早起的人群,人们总会想到枕戈待旦的军人,百般警惕的警察,扫街的环卫工人,甚至公交车司机……却很容易忘记另外同样早起的一群人,那就是---演员。其实演员也是一个天生就需要起早的辛劳职业,尤其是戏曲演员。每天天蒙蒙亮,当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梦乡之中最甜蜜的时刻,他们就已经早早地起床练功吊嗓了。
而且别忘了,戏曲演员们不仅要起得早,晚上还必须要睡得迟,华灯齐放的深夜,往往正是他们职业生涯大放光华的黄金时刻,是他们浑身的艺术细胞最为亢奋活跃的时侯。许多演出活动通宵达旦,演员们伴着西钭的月牙儿刚刚躺下眯一会眼,又要听着雄鸡的催促声马上起床练功,和启明星一起,去迎接东方那轮初升的朝阳了。
就这样夜半三更睡,顶着星星起。中国戏曲诞生了多少年,中国戏曲艺人就这样辛辛苦苦地煎熬了多少年。曾经长期研究戏曲的著名作家章诒和有一句话,十分精辟地点出了这个行业的艰辛与不易:
“伶人身怀绝技,头顶星辰,去践履粉墨一生的意义和使命。春夏秋冬,周而复始。仅此一点,就令人动容。”
郑兰香生活照
演员们起早摸黑,每天练得是“四功五法。”“四功”就是唱做念打,而“五法”就是演员形体动作上的手、眼、身、法、步。作为戏曲舞台表演必不可少的基本功力,这“四功五法”必须从小练就,然后还必须每天勤学苦练加以保持。有一句流传已久的戏谚道出了它的真谛:“一日不练手脚慢,两日不练减一半,三日不练门外汉,四日不练瞪眼看”。
所以,“台上三分钟,台下十年功。”决不是什么文学的夸张,而是演员职业生涯最真实朴素的写照。
跨进戏曲门槛仅仅几天,郑兰香就充分品尝到了这个行业的艰辛与不易,学艺的道路原来并不象她原先想象的那样轻松好玩,反而处处是雄关漫道,时刻有虎豹豺狼挡道。
周越先与徐汝英俩位老师带领郑兰香逾越的第一个关口是“念”,说得明白一点,就是让郑兰香怎样完全彻底地早日“忘记”家乡。
千万别误会,这儿的“忘”并不是要忘记家乡的根本,而只是要忘掉家乡的方言,把打小就熟悉了的温州话完全彻底地抛进婺江的流水,然后让金华话从此取而代之,成为自已人生中独一无二的“母语”,对,是此后余生中唯一可以自如运用的语言!
这实在是个迫不得已的选择,因为中国古老的地方剧种说白了,其实就是方言的艺术。是华夏广袤国土上南腔北调的方言俚语,才最终成就了琳琅满目、种类多达四百余种的中国戏曲声腔剧种。因此学演地方戏,首先要学的就是该剧种运用的方言土语。婺剧的“唱做念打”,当然首先要从学习金华话,熟悉金华的方言土语入门,这是进入婺剧殿堂的第一级台阶,也是一块必不可少的“敲门砖”。
不仅周越先老师这样对她强调,团领导对此也采取了严格的专门措施,制定了一些乍看上去,简直有些个“不近情理”的严厉规定:例如不准郑兰香等温州来的同乡学员相互之间接触,即使有时迫不得已偶尔相遇,也不得进行语言交流,彼此间更不准说家乡话,只能运用一种语言--金华方言。
这一切,都是为了给郑兰香她们营造一个纯净的语言环境,一个婺剧艺术的王国与天堂。在这个专制且排他的语言环境里,再也听不见她们从小习惯了的母语--温州话,而完全取而代之的,将是地道纯正的金华方言。
这就使郑兰香陷入了极大的苦恼,因为金华方言和温州方言天差地别,几乎没有任何的相通之处。而且她学习金华方言,还不仅仅是一般性生活上的运用,而是要运用这种原本完全陌生的语言去登台、去表演,去为金华人源源不断地赢得光荣与尊严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郑兰香将在婺剧舞台上所使用的语言,才是最为纯正标准的金华方言,亦即所谓的“金华官话”。
难吗?当然难!不过有了周、徐这样的导师,这样的榜样,也就什么都不难了。在这些师徒们的字典上,将压根儿就不会让“困难”这两个字存在。
晚年郑兰香在一次回答记者采访时,曾经这样回忆当年方言的学习情况:
“记者:学婺剧要学金华话,听说学方言跟老外学汉语一样难?
郑:对,很难,我年龄又偏大,乡音很重,很难改。团里的领导就要求我们几个温州招来的学生,见面时不许讲温州话。因此每次我们在食堂碰到,就使个眼色当打招呼,那场面很滑稽。
为了学方言,我们经常要含个珠子在口中,或者用筷子压住舌头,练习正音吐字,这才慢慢改过口音。
过了一年,我回家乡演出,我爸问我演什么戏,我居然不能用温州话说戏名了”。
就这样勤学苦练了三个月,郑兰香便开始登台尝试婺剧道白。那时侯浙江婺剧团有个很好的习惯,就是剧场演出时,团领导总要“微服私访”,以一般观众的身份,悄悄坐到剧场里去搜集观众反应,有时还会主动去征求观众的意见,第二天再原原本本反馈给大家,然后有的放矢地加以改进提高。于是这回,领导便听见了观众之间这样的提问:“台上那个小花旦是哪里人?她说得是哪里话?”
是的,在台下金华观众听来,这个扮相俊俏的小花旦开口说得不知是哪里的话,不过有一点倒是完全可以确定,她说的肯定不是金华话!
领导回来一传达,郑兰香不由地傻了眼。怎么办?没有办法,只有在师傅指点下,再一点一滴地从头学起。于是每天吃过中饭后的二十分钟雷打不动,就由周越先领着郑兰香一字一句地念道白,反复练习吐字运腔,纠正发音。
为了帮郑兰香正确吐字发音,周越先动了许多脑筋,那份严格细致,简直可说是到了“无孔不入”的地步,她口袋里放着许多张自已制作的小卡片,上面标着一些婺剧常用字词的音韵及用途,路上遇到兰香时便会拿出一张:“喂,来看看,这个字读什么?”
“不对,应该是这样读?”于是她又不厌其烦地教兰香正确发音,一遍又一遍,直到满意了为止。
不仅有这样天天见面的严厉老师,不久郑兰香还找到了一个既不用花钱,更无需见面,水平却出奇之高的好“老师”。上世纪50、60年代是中国大陆广播喇叭的黄金时代,大街小巷、甚至每个单位每个家庭都有广播喇叭在整天“轰轰”地震响,那种普及程度,丝毫不亚于今天的电视机和互联网。广播里不仅有普通话节目,各地广播站还都办起了自巳的土语方言节目。于是郑兰香就每天都站在大喇叭下面,先是痴痴地听着,然后一字一句地跟着念。那种认真程度,绝对不亚于一年纪小学生学习拼音字母。
不过让学艺初期郑兰香真正感觉痛苦的,还是“做”和“打”,这个关口之所以显得分外艰难,是因为这时的她己经十五、六岁,骨架子已经长成,早已过了人生练功学武最佳的年龄。
中国戏曲艺术先天的特点,决定了它其实是一门纯粹的“童子功,”必须在骨骼尚末发育定型的孩童时期,便早早地入门修炼。而一旦年龄稍大骨骼成形,再要学习就会显得格外艰难。这就象一台机器已经浇铸定型,再要进行改造几乎是不可能的一样,一般成年人要练功习武,绝对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,学成率也会大大降低。因此戏曲演员的基本功训练大都从小小年纪便开始,而且还不能半途而废,更别想有什么一蹴而就的好事。譬如民国时著名的“富连成”京剧科班,他们招收的孩子年龄,就都在七至十一岁之间。
于是此刻已经年满十五岁的郑兰香,就犹如站在了一座布满虎豹豺狼的险峻高山面前,眼前一处处雄关险道,全都是些艰难曲折,令她一时间不知该怎样上路。不过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,她也只有“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”了。头几天练功时她痛得大汗淋漓,晚上睡觉时痛得呲牙咧嘴,浑身上下的骨架子都象被拆散了一样,就连身上穿的毛衣都脱不下来。就这样连续练了好些天,却不见有任何的长进。不光是她,同时进团的一些小伙伴也整天痛得喊爹叫娘,个别人吃不起这份苦,便悄悄打起了“退堂鼓”。
可是郑兰香却不会这样想,相反,这个心智都显得颇为成熟的小姑娘,似乎从一开始就下定了坚强的决心信念:不行,这个职业是我自巳选的,待遇又这么好,组织上这么信任我,我一定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。
老师也鼓励她说:“要演一辈子戏,就要练一辈子功,这痛是必然的,练吧,多练练就好了。”
不过此时不光是她一个人,整个剧团都在加紧练功学艺的节伐。团领导整天号召大家要苦练基本功,一些小学员相互之间还悄悄展开了比赛。郑兰香就亲眼目睹,有个小伙伴不仅白天拼命练,晚上睡觉时也不闲着,照样蹬开“一字腿”,抱着腿方才能够入睡。
在老师的鼓励和环境逼迫下,郑兰香也不断地加大练功的强度。每天一大早她就起床,披着朦胧星光去晨雾弥漫的婺江边练功、踢腿、拿大顶、鹞子翻身……
不仅练习老师每天指定的课程,她还不断地自找苦吃给自巳加码。有段时间她发现,团里请来个著名的京剧武生贾禾超先生,专门为葛素云等武旦学员授课。武旦们练功起得早,每天东方还没发白,贾先生就来了,一拍床沿,葛素云就应声而起,立刻跟着先生去练宝剑功或架子功。郑兰香看在眼里,以后贾先生一拍床沿,她也会应声而起,跟着葛素云等人去练功场,她们压腿她也压腿,她们拿大顶她也拿大顶。有时侯吃过中饭,贾先生教葛素云她们30分钟的宝剑功,郑兰香也会在一边悄悄地跟着练。
京剧的行当比婺剧要分得细,规矩也更严,因此开始时贾先生总是劝她:“我们这是武旦行的,你是文旦,下回就别来了吧。”“你回去吧,把水袖练练好就行了。”可是郑兰香不肯,仍然打定主意不声不响地跟着练,实在赶她走,便站在门边悄悄地看,然后自已接着回去再练。
时间长了贾先生便有些感动,一天早上看着看着,突然主动过来帮郑兰香扳腿,谁知这一扳不小心竟给扳坏了,郑兰香的左腿眼见着红肿起来,一时贴膏药、针灸都不见好。可是郑兰香不顾伤痛,仍然起早摸黑地跟着学,这就让贾先生更加感动,以后便开始主动地教她学功了。
那时侯的浙江婺剧团也真舍得花血本请老师,又专门请来温州京剧团的老旦鲁桂春,教郑兰香结合《杨八姐游春》,练刀枪把子等功夫,让郑兰香受益非浅。
在《杨八姐游春》中,郑兰香饰演杨八姐
就这样,经过日以继夜高强度的锻练,郑兰香的基本功水平在短时间内便有了大幅度提高,刚开始时,她连腰都弯不下去,但三、五个月后拿顶下腰就显得轻松自如,刀枪把子也很有了点样子。
不过周、徐两位老师却再三告诫她: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,还要特别注意加强台步与身架的训练,可千万不能小看了台步,这可是花旦演员的台面基础,一个演员上了台往往只要走上几步,老练的观众就会立刻掂量出她的分量,因此必须格外注重花旦台步的养成与训练。
徐汝英老师还现身说法,具体指导郑兰香如何展现婺剧台步特有的美感,她说自已年第一次在上海表演《三姐下凡》,一上场没走几步台下就一片声地叫好,说婺剧的台步真是美。那是因为她自已平日着意观察柳叶在春风中摇曳的动感,特意对传统婺剧的跷步走法作了大胆改进,行走时让身子微微前倾后仰,因此显示出一种婀娜多姿的独特韵味,这才让第一次欣赏到婺剧表演的上海观众击节叫好,进而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与好感。身为演员,不仅要一开始就注重台步的行走规范,还必须要在舞台实践中不断地加以改进提高。
当所有的婺剧观众都还不认识郑兰香的时侯,日夜奔腾的古老婺江就已经喜欢上这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,哗哗流淌的婺江水一天也不缺地陪伴着她练功,为她加油鼓劲,击掌叫好。清凉的江风一天天亲热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汗水,缭绕的晨雾则天天环绕着她,拥抱着她,为她送上母亲一般轻柔关切的爱抚。
这株从瓯江边移植过来的兰花幼苗,很快就凭着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精神,在婺江边扎下了自已坚实的根须。在几位老师手把手的耐心指点下,郑兰香的基本功短时间内便有了大幅度提高,为今后的事业发展打下了十分坚实的基础。
不光是她,整个浙江婺剧团的基本功训练都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,在年省文化厅组织的“全省戏曲基本功比武汇报”中,浙江婺剧团的全体年轻女演员当埸表演“踢腿”绝技。只见一声令下,女演员们人人高高抬腿,从台下看去,台上人仿佛都变成了一只眼睛。这一绝技顿时激起全场一片热烈的掌声,也让在场的省领导们感到十分吃惊:“在这么短时间里,你们就训练出这么一批好演员,要好好地总结经验啊。”
这种刻苦练功的习惯,以后逐渐成为郑兰香艺术生涯里的一种自觉,并且贯穿着她的终生。别人练一分,她就要练二分,别人进一尺,她就要冒一丈。在旁人看来,有时她练功的强度已经达到了一种痴迷疯狂,甚至是自虐自残的地步。例如在排练《双阳公主》时,她为练出“飞跪”特技,用来表示双阳乍见双亲尸首时,那种有如霹雳轰顶一般痛心疾首的情感。她一次次地腾跃而起,然后用膝盖重重叩击着坚硬的地面,一直滑出三、四米距离,一次二次,一天二天……尽管一次次皮开肉绽,紫血淤积,却仍然苦练不止,以致造成了肾下垂,用她先生丁加生的话来说,是把“腰子都练掉下来了。”医院的病床上,把整个身体倒悬好几个星期,用来进行骄正。
中国人有一句俗话,叫做:“时势造英雄”。时代和环境往往会催促、甚至逼迫着年青人早早成为栋梁之材。也正是在当年那种“激情燃烧”的大环境下,郑兰香迅速地走上了一条宽广的成才之路。
她进团之后第三个月即在义乌佛堂初次登台跑龙套,不过用她自巳的话说:那次是稀里糊涂上台,稀里糊涂下台,也不知在台上究竟干了些什么。
年1月初她第一次参加演出大戏《杨八姐游春》。
年首次参加金华地区戏剧会演,饰演《黄金印》中的苏秦妻,获得了表演二等奖。同年参加省会演,又获得了表演二等奖。这引起记者和一些专家、领导的注意,《浙江日报》还撰文报道,夸奖郑兰香是浙江婺剧团“很有希望的苗子。”
《黄金印》剧照
周越桂饰演苏秦
郑兰香饰演苏妻
年夏季,她被选派参加在上海举办的华东戏曲表演讲习班,校长是梨园行里最为鼎鼎大名的表演大师梅兰芳和周信芳。班里同学有袁雪芬,严风英等后来的名腕大牌,而她是其中最年轻的一员。这一个多月的学习让她受益非浅,感觉在艺术上又有了突飞猛进般的提升进步。
现在就连那个当初极力反对她当演员的老父亲,也一改初衷而以这个唱戏的女儿为荣了。他把那张登载有郑兰香在杭州得奖照片的《浙江日报》剪下来,端端正正地贴在老屋堂前,整天眯着笑眼高兴地看来看去,还不时得意地向来家的客人们炫耀。
不过郑兰香自已倒仍十分清醒,她觉得这一切都还只是开始,是她作为一个演员的起点。尤其自已是一个新时代的年青演员,最重要的并不在于掌握了多少技巧,学会了多少武功,甚至练就了多少特技,而是要在这个基础上出发,凭借现代知识文化的优势,去学会把握人物心理,表现人物性格,从而在舞台上有意识地塑造出栩栩如生、性格鲜明的戏曲人物形象。
因此在参加了华东戏曲表演讲习班后,她便有意识地开始深入现实生活,注意观察生活中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物,从他们的职业、年龄、外形入手,琢磨他们的生活经历与性格特征,从而思索如何运用戏曲表演的多种手段,在舞台上重现、最终创造出真实生动的舞台形象。
为了排练现代戏,郑兰香曾专程来到人流拥挤的长途汽车站,去注意观察那些行色匆匆赶班车人的神态与动作。一个赶车大嫂的神态给她留下了难忘的印象:只见她怀里抱个孩子,手里牵个孩子,满脸焦灼着急的神情。她把记忆中的这些神态唯妙唯肖地运用到自已的戏曲角色身上,果然收到了理想的戏剧效果。
转眼到了年,为了向新生的共和国诞辰十周年献礼,浙江婺剧团全体动员,每位演员都要争取排出一、二个精品剧目。郑兰香除了参加《断桥》、《米兰敲窗》,还要排演另外二个重点小戏《牡丹对课》和《僧尼会》。
《对课》原是徽班72案本戏中《万寿图》中的(《三戏白牡丹》),当时浙江婺剧团的编剧们依据新时代新理念,对其作了脱胎换骨的全盘提炼与改造。这个时侯的郑兰香已不再满足于仅仅听老师或导演指教,然后再按部就班地表演了,她决心要在源于生活的基础上,自已去有意识地发现、创造。那些天她一遍遍地走进附近的中药铺,注意观察这些旧式中药铺里的柜台如何排列,放药材的抽屉多大。考虑到剧中人物白牡丹的特定年纪,她还专门去了几趟幼儿园,看那儿大班的孩子们如何对待不熟悉的大人,尤其注意他们那种稚气未脱、伶俐活泼的动作与眼神,以及说话时那种清脆亮丽,如同百灵鸟鸣唱一般的音色与语气。
在这样的生活基础上,郑兰香开始胸有成竹地提出自巳一系列创造人物的建议:原来戏中白牡丹的年龄偏大,现在要往小靠,确定在大约14、15岁左右。这个年龄正是小姑娘情窦初开的时侯,因此人物外形不能象《僧尼会》中的小尼姑那样成熟,服装也不能再是大靠长裙,而要改成色彩清亮的短裙轻衣。
中药店里的椅子一般都很高,因此小姑娘刚坐上去时,要特意扭动几下腰肢,这样既符合年龄特征,又显现出她活泼伶俐的个性。要尽力表现小牡丹活泼聪明,伶牙利齿的一面,因此在唱腔安排上发声部位要尽量靠前,突出声音里清脆亮丽的一面。还要注意人物特定的出身经历,如从小在中药铺长大,对药材名称药性必然十分熟悉等特点。导演对她的这些建议十分赏识并加以采纳,让重新出现在婺剧舞台上的《对课》一折焕然一新,完全摆脱了旧日面貌,变得既充满时代气息又清新雅致,意趣盎然。不仅受到广大观众的普遍好评,还将十分幸运地受到一个时代伟人的喜爱与赞赏。
而《僧尼会》一折原是滩簧折子戏的剧目,原剧不仅粗糙简单,而且还带有十分浓厚的色情意味。经过浙江婺剧团编导们的一番精心锤炼,加上郑兰香、吴光煜俩位天才演员的再创造,也渐渐演变成为一个轻盈活泼、妙趣横生而又充满了时代气息的全新剧目。剧中的郑兰香通过一系列表演,把小尼姑情窦初开、追求世俗生活的渴望,以及长年受制于佛门清规、潜存畏惧和自负的矛盾心态刻画得入木三分:她下山后如何一路采花嬉蝶,又怕被人撞见,小心翼翼,躲躲闪闪;她憧憬未来时,差点就忘乎所以,让一个童心未泯的少女形象,活灵活现地展现在戏曲舞台上,得到了观众的一致好评。
这两个脍炙人口的戏曲形象--《对课》中的白牡丹,《僧尼会》中的小尼姑,以后逐渐成为郑兰香创造的众多戏剧角色中,最具有代表性、也最受观众们欢迎的两个。让人无论什么时候观看,都会感觉历久弥新,百看不厌。而且至今提起,仍然让众多的婺剧观众们啧啧赞叹,频频回顾,赞赏不巳,也因此在琳琅满目的婺剧人物长廊中永远占有了一席之地。
一步一个脚印,一年一座高峰,在良师益友们苦心孤诣的教导指点下,郑兰香就象一株含苞欲放的清新兰花,正在时代的春风中舒枝展叶,茁壮成长,渐入佳境!
王晓明赞赏